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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与深渊的第一次对视

3与深渊的第一次对视

距离林所在地十公里外,一个高达三米,露出少许银灰色一角的不规则物体正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银辉。在它的周围,沙土出现了玻璃状结晶化的现象,有的地方则是焦黑色,不难看出这里以前被超高温烘烤过,坑洞之下不知道还埋藏着多大的体块。那里有着七只强大的“黑雾”战力,两只护卫型,三只突进型,还有两只头目型,正在母体的身边朝四面八方巡视着,即使是有着宛如小山丘那般巨大的身形,它们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安静的守护在母体身边,就像一只只忠犬,无时无刻不在警戒着四周,准备随时给予搅局者以致命一击。

[这么多?]将帽沿上的夜视镜掰上去,林舔舔干燥的嘴唇,这般情况令他感到十分的棘手。毕竟他面前的这一片区域非常开阔,除他所在的这个小沙丘外几乎没有任何掩体,自己能够不被发现就接近母体的概率已经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但是自己如果能在母体旁70米内引爆背后的那颗核弹的话……不管黑雾有多么强大,林都有信心直接蒸发掉它们。嗯,自己既然都好不容易提心吊胆的走到了这个地方,只能搏一搏了。

背靠着沙丘,林在回忆着自己看到的景象,母体周围的那一圈的大面积结晶就是之前人类与其武力对抗过的证明,其结果也显而易见,人类完败,不仅损失了相当多的战力,就连一枚300万吨当量的核弹都被黑雾军团以及其恐怖的组织能力给拦截下来,只是杀死了母体外围的以核弹为中心100米半径内的黑雾战力,不过母体也因为强大的冲击而被震碎掉一小块外壳,露出了里面的银色核心,嗯,仅此而已。

经过了那一战,黑雾军团的数量也遭削减了四分之三,在母体重新诞出新的子体之前,人类联军决定派出敢死队,在这个双方都元气大伤的关键时刻去深入核心区域直接进行核打击,但士气低迷,在好不容易派出了三人之后,却也如同石沉大海,甚至就连他们背后的微型核弹都没有被引爆,这也是少校不愿意林他去以身试险的原因。面对那种未知的存在,身为人类的他们,还是太弱小了。

看了眼手腕上显示的时间,火力吸引持续不了太久的,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完成任务。林深吸一口气,避开与其他兵种相比感观更加强大的头目型,向相比较迟钝一些的护卫型黑雾个体靠近了过去。

2000米、1000米、700米……

突然,林脚下的动作顿住了,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凝重,因为那只看似呆头呆脑的护卫型,它看向了自己这边,没想到是自己低估了对方。林心里暗骂一声,但还是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二者隔着很远相互对视着,面对它那宛如一柄巨斧般的扁平头颅,林仿佛都能听到自己此刻噔噔噔的心跳声,明明就连之前潜行时那只护卫型距离自己仅有十米,自己都没有过这般强烈的,足以让他寒毛倒竖甚至有种临渊坠崖的危机感。这里的环境也让他非常不舒服,不单单是沙漠里剧烈变化的气温,更是因为这里已经被特异型黑雾个体改造过了,使得这里更加适合黑雾族群的栖息,而这,却让身为人类的林感到一阵阵的恶心与目眩,闻到它们身上的气味就如同进入猪圈一样,让他从生理层面上感到不适,越深入越是如此。

林强忍着不适与施加在自身的压力,他站了起来,是的,他已经暴露了,从护卫型朝自己发射衍生子卵的时候。

[可恶],林快速将身上的伪装遮层还有呼吸面罩卸下,因为那会影响他之后的行动。拿出别在腰间的一把54式手枪,一个侧身躲过飞行衍生种由尾部发射的尖刺,全身的肌肉在剧烈的收缩与舒张,他的心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冲!”。

不知为何,远处的那七只巨大的黑雾子体此刻还呆在原地紧紧的盯着自己,没有其他动作。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的他顿时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呵,wdnmd,可不要小看我啊!”林他可是得过部队里田径冠军的男人,负重跑更是不在话下,面对母体对于他的这种不屑态度,林怒了,小看自己,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砰砰砰!手枪快速点射,每一枪都精准爆头。蓝绿色的液体像一朵朵烟花般绽开,伏在地上高度不及一米的快速爬行以及向自己飞来的衍生体还没来得及惨叫就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脚下的土地越来越坚硬,林的速度也越来越快,500米、300米,双方那巨大的差距或许注定这就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但既然对方小看了自己,林一定要让它对自己的傲慢行为付出代价。

手枪弹夹被打空了,林果断把它丢掉。

解开身后的背带,就快到了,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噗!通!”,这是林扑倒在地的声音。

手中解到一半的箱体随惯性飞出,砰的一声砸穿了结晶化的土地,落在了他面前不远处的沙地上。

“什么!”林回头看去,自己的双腿,竟然融化了?断面处正萦绕着一团黑色不明雾气。

不行,已经进入100米范围内了,林挣扎着起身,微型核弹需要他手动引爆,而自己的手距离它只有20厘米。这时,一只从子卵中孵化而出的衍生体迅速接近了自己,尖利的牙齿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臂上,“咔!”,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呃啊啊啊啊!”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他顾不得疼痛,迅速从腰间抽出匕首,反手深深的刺入了衍生种的后颈。衍生体吃痛,松开了它的牙齿,但由于后颈被林用力抵住,衍生体挣脱不开,转而用它的尾巴缠紧了林的脖子,它那向后胡乱挥舞的爪子抓破了林的脸,林左半边的视野一黑,他的眼球被抓破了。而林仍是紧紧抵住它不放。蓝绿色的血液四处飞溅,胜负已分,这场角力最终是林的胜出,没了动静的衍生体松开了缠绕住林的尾巴,林用力一扯,将它带倒在一旁,他来不及去解开缠在脖子上的尾巴,借由它松开的空隙林迅速的吸入了一口混杂着铁锈味的恶臭空气。汗水与血液模糊了他的右半边视野,右手的前臂骨虽然断掉了,但筋还连着!他左手抓地,将身子向前使劲一探,右手指尖不出意外的摸到了那个按钮,他控制着手指向下按去。

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

几秒过去了,仍是一片寂静……

林的内心宛如跌进了冰窖,透心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又是那该死的黑雾!

林的颤抖的牙龈仿佛要咬出血来一样,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冒出。

他看向了自己的右手,一团黑色雾气萦绕其上,没有疼痛,没有任何感觉,若不是那残留的意识还在驱使着自己的幻肢,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右手就好像天生就不存在似的。

“真是精彩……人类,汝甚勇,然,无用!不过,既然勇气可嘉,那就让吾姑且用人类的方式来表扬一下你吧。”那声音跨过语言直击自己的灵魂深处,傲慢且空灵,让林分不清它究竟是男是女。

紧接着,虚空之中响起了不知是谁的掌声。

啪!啪!啪!回荡着,回荡着,在这片寂寥的沙漠里回荡着。

林抬起头,看向他面前居高临下的黑雾族群,他从它们那幽绿色的复眼中看出了满满的嘲讽与不屑。

“纵,汝有孤勇加持,终不过是蝼蚁一只,凭吾威能,化为吾族之饵料,亦是对汝孤勇之嘉奖!”空灵宛如圣明一般的话语直抨心灵。林的身体在颤抖,他是害怕了吗,他不能肯定,但至少,深深的无力感在他心头蔓延。

话音刚落,万千黑雾喷吐而出,宛如黑沙暴一般,没多久便覆盖到了林的面前,他惊恐的发现,那枚自己千辛万苦带进来的核弹竟像是暴露在烈日下的雪糕,和自己右手在那黑雾中的遭遇一样,在黑雾覆盖上的同时,也缓慢的融化掉了。

“这,这不可能!不……!”林恐惧且不甘的呐喊最终也伴随着融化的身体消失在了哈拉奇这片茫茫的大漠之中。

没想到了最后,自己没有消失在核弹爆炸的冲击波中,反而却成为了怪物们的养料。

……

“又是为理想而献身的蠢货吗?哼,看来人类在精神控制这一方面并不比吾差啊。”良久,一声好像是吐槽般的话语从虚空中悠悠的飘了出来。

“住口!不许你侮辱我的信念。”声音愤然而无畏,但仔细辨认过后,那竟然是,林的声音?

“什么?!”那声音微微愣了一下,“有趣,已经被吾粉碎至原子层面的你竟然还能听到吾的讲话,甚至还能回应吾,看来你的执念很深啊。”有些惊奇的黑雾母体似笑非笑的说道。

“什么?我,已经死了吗。”林的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般的黢黑一片,他看不见也摸不到自己,但却总有种自己仍然还活着的感觉,毕竟之前那骨头碎裂的钻心痛楚仍在此刻历历在目。

“你很特殊,人类,这样吧,吾给你一个能够活下去的机会怎么样?”那声音中掺杂了些许玩味。

“我拒绝与外星人做交易。”林义正言辞道。

“你觉得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它步步紧逼。

“哼,就算我死了,也会有千千万万个我,我们人类是不会轻易屈服的!”林刚正不屈。

“唉,真是可悲,你不懂吗?弱肉强食才是世界通用的基本法则,弱者不配拥有生存的权利,已经见证过吾之伟力的你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这,就是现实。”那声音语气拖长,感觉似乎有些无奈。

“哼!不需要你来可怜我!既然这样,那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我毁灭,要么滚出蓝星!”林冷哼一声,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即使那里一无所有。

“呵,呵呵,呵呵呵,很有勇气呢,人类,看来你的确已经做好相应的觉悟了呢。”黑雾母体的声音逐渐平静,像对新玩具失去了兴趣一般重新回到了原先的冰冷骇人。

“要杀要剐,随你便!”随着那声音的提醒,林似乎是想起了黑雾与自己各方面的巨大差距,他不是什么超人,一样怕疼,也害怕死亡,但除此之外,他的内心总有那么一股力量始终托举着自己,不让自己在恐惧中沦陷,这句话是他咬着牙说出口的。

“……”

沉默,双方之间谁也没有言语,但是有一股莫名的心悸袭上了林的心头。

“哈哈哈哈哈……”黑雾母体发出一阵空灵的笑声 。

林顿感不妙,黑暗中,他下意识的向着声音传来的相反方向后撤了一步。但周围没有参照物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在移动。

“很好,不错的觉悟,既然你的所谓理想给了你这么强的归属感,那么如果亲眼见到自己的理想幻灭,到时候你又会是何种心情呢。真希望你到时候还能像现在这样嘴硬,哈哈哈哈,溺死在自己选择的所谓理想中吧。”

啪!一声响指响彻整片空间,一股失重感瞬间笼罩上了自己。

林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的一只皮球,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来似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身上游走,然后,骤然锁紧,宛如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无情的挤压**自己,身体的骨骼在嘎嘎作响,仅是短短几秒就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他从头到脚的体验了一把比酷刑还要酷刑的生猛体验。

“你是为了荣耀而战吗?”意识开始混乱,林冥冥之中好似听到了几句熟悉的声音。

“你枪法真好,愿意教教我吗?”

“你是开机甲的,学这个干什么?”

“诶?”

“哈哈哈哈,你这个木头不会看上人家机甲师的小姑娘了吧?”

“战争免不了流血牺牲,我仅代表全国人民对031机甲部队所有烈士的英勇牺牲表示深切哀悼......”

“大哥哥,你说我们还能再回到我们的家吗,还有我的那些好朋友……对了,大哥哥你还没吃饭吧,我的这捧熟豆子给你吃。这是我在田里捡的,放在水壶里一煮就会变得香喷喷的,可好吃了,嘿嘿,等妹妹长出牙来,一定也要让她尝尝。”

“谢谢,我吃过了。”

……

“不,妈妈!丑东西,放开我的妈妈!”

“别去那里!危险,快回来!!!”

“咳咳,大哥哥,抱歉了,没机会带你去我的家乡看看了呢,哈哈,我真傻,我都忘了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了,一直自顾自的和你说话一定很烦人对吧,咳咳咳,请照顾好我的妹妹,咳咳,她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医疗兵!快,救救这个孩子,谁都可以!”

“这是我身上最后一把熟豆了,本来还想留给妹妹的...”

“不!”

“放心,她在我这里过得很好,感谢你常来这所破旧的孤儿院看看孩子,如果没有你资助的那些钱,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里我们真的很难坚持下去。”

“叔,叔,不哭...”

“林,别争了,你还年轻,你叔我已经老了,还是让我去吧,记得,一定要活下去!”

“……”

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战?

走马灯结束,林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长官,卫星最新传输过来的图像显示,沙漠中央出现了半径为三十米的强电磁干扰。”

“什么?难道是那种黑雾……林他怎么样了?”

“抱歉,长官。我们无法确定林中士的具体方位,不过根据任务超时与核弹未触发这两项来看,林同志的任务很有可能已经失败了。”

“长官,我们惊扰了母体,阵地暴露了!一大波敌人正在朝我们靠近,上面要求我们迅速后撤,保留实力!”

“长官,后方出现数只宽翼型,请求支援!”

“长官……”

禾应焯看着热成像雷达上逐渐密集的红点,他的心也慢慢凉了下来,“最终,还是变成这样了吗?”

“转移阵地,命令所有机动单位,掩护物资撤离,战机编号006,017配合歼击机将那几只宽翼型引至高空,注意不要恋战,优先撤离!”禾长官拿起话筒,下达了他失去了林后的第一个撤退指令。他的战友,不,兄友,为了他自己的理想赴死,或许从一开始这个计划就是错误的,但是人类中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勇士怀揣着名为希望的火种去摘取胜利的果实,但前方黑雾弥漫,没有人知道那颗火种何时会被黑暗吞没。

“天启”网络同意了禾少校总攻提前的请求,对于禾来说那至少会为林减少几分风险,增加几分胜算;但对于“天启”来说,或许那不过是为他们的演算模型多添加了几个数据与可能性罢了,一个人的牺牲对于那站在全人类高度的“精密机器”来说远不如那之后得到的一堆冰冷数据。立场不同的双方,总会在某些方面产生分歧,禾应焯站起身,他冷着脸走出了营帐,夹杂着硝烟味的风呼啸着打在脸上,他眯起眼睛瞥向了林离去的方向,那里早已被战火替代,他摇摇头,迈进了等候已久的直升机。

“或许,218计划才是人类最后的转机吧,放心,林,你的愿望,我会替你完成的。”

数十公里外,弥漫的黑雾袅袅散去,一只近十米高的“黑雾”个体仰视天空发出一声吼叫,尖利的声音穿过旷野,听起来是那样的苍凉且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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